海伦陶乐斯

只有想尽办法与生活周旋下去,才能在某个不起眼的地方找到逃离晦暗的出口

【黑安】那人到来之声(九)

1920新派少爷黑泽x2020普通青年安达

本来不想写穿越时空的…写不好容易俗,现在想想我更不想写虐,虐来虐去还不是虐我自己。所以!俗就俗!总之让他俩得好好在一起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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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从那次在雨宫家感受到了黑泽优一的气息,安达清便日日夜夜以此为念。一旦有些空闲,他便会去雨宫家,等待着时空交汇的契机。

 


即使目前为止的几次造访都没有让他再次等到黑泽,但他仍乐此不疲。就是放下奢望,只陪伴一下寂寞的老人,听他讲讲黑泽的故事,那样也挺好。

 


回到家后,安达便将老人家讲给自己听的故事都写在给黑泽的信里。不知不觉那一部厚厚的日记本已经让他们写了大半。

 


两人都很担心,终有一天日记本会被填满,到时候,这段缘分还能继续吗?他可不想这么快就跟黑泽失去联系,为此,他更加积极地往雨宫家去,希望找到一些突破口。

 


基本上一天往那栋别墅跑一次,时间一长,那座叫山茶别院的大宅子,安达也就来习惯了。

 


雨宫老先生没有子女,身边只有一位年近七旬的保姆伺候。他的亲戚们也都远在国外,几乎不回日本,只在每年生日节下给他寄些礼物或贺卡。

 


对于安达的到来,他是很欢迎的。人老了,随便抖一抖身子,就能看到自己从头到脚除了沉重的叹息,就是暗淡的尘埃。这个年轻人的出现,使得家中原本朽掉的空气重新有了活力。

 


许久未见,(其实安达每天都来,奈何雨宫老来多健忘)雨宫依稀记得这位给他带补品,陪他聊往事的“记者先生”——虽然安达解释过不止一次,自己并不是什么记者,但年迈的雨宫总是记不住。对他而言,这位年轻人不说话则已,一说话就爱刨根问底,像记者一样,心里便真的以为这人是记者。

 


至于记者为什么会来采访自己,他以为对方大概是想给他的舅父——黑泽优一出书作传。毕竟他舅父当年不仅仅是一位富商,还是一位颇负盛名的慈善家,许多人都慕名而来咨询关于他的事,以与他相交为荣。安达并不是第一个向自己打探舅父往事的人。

 


从前一向醉心于工作的社畜安达清,不知不觉间就再也无心加班了,天天朝九晚六,三点一线,纹丝不差。

 


对此,与他同部门的前辈浦部健吾最先察觉到了端倪。从安达复工第一天起,他便目睹着一切:只要钟表上的指针走到了下午六点整,这小子保管会掐着点从工位上跳起来,而且几乎每次都是拔腿就跑,一边跑还一边念念有词。

 


貌似是在说:“優,等我……優,等我……”

 


至于谁在家里等着安达,浦部不知道,也不好意思问,他猜或许是对象吧。像他那个岁数的年轻人,谈恋爱才是很正常的。只是最近都不能把冗杂的公务拜托给安达处理了,他自己倒是隔三差五地加班。

 


当然,浦部本身也不是那种专门生事欺凌后辈的混账,加班就加班呗,只是辛苦自家老婆这阵子又要接孩子又要做晚餐了。看着安达最近的蜕变,他心里还挺为这孩子高兴的。想来这间三十年的老房子终于要着火了,着实是可喜可贺,善哉善哉。

 


每当看见安达一溜烟儿地冲出公司大门,他都忍不住会心一笑:“加油啊,小安达!”

 


今天的东京又下雨又刮风,打碎了遍地春红。屋里开了暖气,可雨宫先生到底年纪大了,很怕冷,就靠坐在床头,身上搭着厚被子。安达脱了西装外套,挂在架子上,只穿一件竖条纹蓝底的衬衫。他端站在老人侧边。

 


保姆端了两杯热茶进来,安达对她颔首致谢,随后保姆告退了,将卧室门轻轻带上。就剩屋子里的两个人聊着。

 


雨宫先生虽然老天拔地,但还不至完全昏聩的地步,他明白,对方是为故人而来。今儿他很开心,这位年轻人运气很好,赶上了自己脑子不糊涂的时候,两个人可以好好聊聊。

 


“年轻人,你过来坐,不要害怕,”雨宫先生慈祥地朝安达招招手,“不过在此之前,可以请你帮我把床头柜第二层抽屉里的相册拿出来吗?”

 


“是。”安达照他说的做,果然在抽屉里找到了一本相册,随后他在老人家的床沿上坐着了。


 

雨宫接过相册,将其翻开给安达看。这东西的年代过于久远了,只有黑白照片,间或一两张彩色照片也都是人工上色的。照片上的人们都是旧时代的装扮,像小津安二郎的电影里那样。翻看了一阵,然并不见黑泽优一。

 


“我舅父不怎么爱照相呢。”还没等安达问起,雨宫先生便先解答了,“唯一留存下来的两张照片,一张是他墓碑上的遗像,还有一张是他三四十岁的时候…在……容我找找……”

 


他说着,安达在旁边认真地听着,两双眼睛都在注视着,搜索着。

 


雨宫用他那苍老的手指翻着同样苍老的相簿,照片上的人们一页一页地掠过。终于……“在这里呢。”

 


熟悉的面容出现在相册的一隅。

 


那正是年轻时的黑泽优一,眉如远山,目似刚星,玉树临风。只见他穿着一身洋装,端坐在椅子上,他身边站了一个小男孩,怀里还抱着个小小男孩。

 


照片上有一行小字:春辉 满月留影 1929.6.7初夏 于京都


 

安达清久久凝视着这张照片,眼底的情绪一时无法言说。

 


倒是雨宫先生,睹物思人,就这样被打开了话匣子——

 


“这是我舅父抱着我,旁边是我大哥。那个时候我才满月,舅父大概有四十岁吧。春辉这名字也是他给我起的,因为是仲春出生的男孩子。

 


“我大哥朝辉,那时已经十一二岁了。舅父没有亲生子女,因此很爱我们,尤其是对我兄长,简直是视如己出。可惜我兄长只活了四十…四十三岁就病逝了,舅父因白发人送黑发人而悲伤了好几年,唉。”

 


安达在旁静默地听着,直到雨宫先生的话告一段落。他心中不免生出几分凄然。

 


他记得三月份时才收到黑泽于一九二零年三月写的信,信中就提起了朝辉。在那个时空里,孩子才两岁。名字也是他起的,早晨出生的小孩,所以叫朝辉。黑泽非常爱那个孩子。

 


他决定不把朝辉后来英年早逝的事情告诉黑泽——死亡是不可改变的重大节点,就算他让黑泽知道又能如何?不过是提前四十年徒增对方的痛苦与烦扰罢了。

 


安达长长地叹了一口气,抬眼看向老人混浊的眼睛:“那么,请问優…黑泽先生结过婚吗?”


 

不得不说,他真的十分在意这个问题。作为黑泽优一可念不可说的男友,他希望那个人没有结过婚,又不希望那个人没有结过婚。如此矛盾的心理,竟将贪嗔痴妄都占全了。

 


雨宫先生那布满褶皱和老年斑的手在空气中摇晃着:“没有,舅父一辈子都没有结婚。我三岁那年,父亲死于山难,六岁那年,我母亲弃养,还不满五十岁。

 


“她临终前害怕我们兄弟俩余生没有依靠,就把我们托付给了舅父。所以我哥和我既是他的外甥又是他的养子,只不过保留了雨宫这个姓氏。”


 

雨宫笑盈盈地说着往事,没有注意到在一旁听着的安达清几乎要哭出来了。

 


造化仿佛一点都不善待黑泽,让他在缺爱的家庭里长大,又让他失去生命中最珍惜的两位亲人,还让他孤苦伶仃,一生未婚。

 


佛说人生有八苦:生、老、病、死、怨憎会、爱别离、五阴炽盛、求不得。这些如今都成了老爷爷口中云淡风轻的几句话,可是,对于当时的黑泽优一而言,断雁孤鸿,两手空拳,寸心欲碎,绵绵此恨,那个人都只能独自承受大半生。


 

越想越难过,安达的眼泪夺眶而出。一想到那番话中的一字一句,都是自己心爱之人的切肤之痛,他心里便有说不出的酸楚。且只有他自己才明白这其中又有多少无奈。

 


上天偏偏让自己爱上了黑泽,偏偏让自己知道了这些,但自己却什么都不能为黑泽做。安达活了三十年,还是头一次拥有了如此强烈的无力感。


 

不安的情绪影响了靠在床上的老爷爷,对方一扭头就看见他正泪流满面,先是吓了一跳,再从手边拿了一盒面纸递过去:“年轻人,好端端的怎么哭了?”

 


安达拿纸巾擦擦眼泪,低头致歉道:“实在抱歉,我失礼了。”

 


雨宫指着相册,宽慰似的说:“还要接着看看吗?”

 


“好。”安达这样说。

 


清瘦的手指一翻一覆,纸上的时光也在流转。安达随之看见了黑泽的父母,兄嫂,姐姐,子侄后辈……他也愈发能够感受到黑泽的孤寂萧索。

 


纠结了半天,他还是试探着问出了堵在心口的那个问题:“黑泽先生,为什么没有结婚呢?”

 


雨宫原本微笑的神情凝滞住了,他张了张嘴,想是在组织语言。半晌,他才说:“这个,我不太清楚,他从来不主动跟我们说起……倒是听我母亲讲过,在那个年代,舅父爱上了一个男人,也是为了那个男人才一直未婚的。”

 


“那么……那个男人是谁呢?”安达问话的时候声音是颤抖的。

 


雨宫先生哈哈大笑:“我觉得你在考验老头子的记忆力。”意思就是说,他也忘了,或者说,他根本就不知道。


 

安达一时语塞,心里却如同转动的车轮,想着:「是我吗?那个人会是我吗?他爱我啊,爱啊,我保证……可是,那个人是我吗?」

 


这样的他看上去有些神经质,雨宫全然不在意,或者是没看清,仍在自顾自地对他絮叨着。

 


“毕竟他老人家都走了三十年了,那些细枝末节我是真的记不住了。”

 


“我只记得是…是平成二年(1990)春天,有一天舅父突然说要去赴约,将自己打扮得周周正正地出门了,回来后,竟在睡梦中与世长辞,享年一百岁。是没有一点痛苦的喜丧呢,说实话我很羡慕这种死法。可以买吗?如果可以买的话,我花多少钱都想买……”

 


平成二年春天……那不正是…自己出生的时候吗?安达清坐不住了,缓缓地站起身,心里的预感逐渐落实。

 


与此同时雨宫已经翻到了相册的最后一页,他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,激动地拍拍安达的胳膊:“欸?你快看…”


 

他立即打起精神来,朝老爷子让他看的地方看去。


 

那是一张陈旧的彩色照片,原本已经破碎了,又被人为拼好,粘在相册的末尾。而那照片上的人……



“这个人长得好像……你?!”雨宫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,他怔怔地看着安达的眼睛,“这是怎么回事?!”

 


看见残破不堪的照片上自己的身影,安达再次泪流满面,这何止是像他,这根本就是他。这是他送给黑泽做纪念的,没想到那个人竟然默默地将其珍藏了一百年。



安达认真地说:“即使我告诉您,您也不会相信我的。”

 


原来,黑泽正是为了自己才终生不婚的。原来,那个人,真的在自己不可触及的时光里,痴痴等待了数十年。

 


只为能在人生的最后,看自己一眼。


 

安达一直记着父母说过,在自己出生那天,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在病房外看着自己。如今看来,那位老人便是行将就木的黑泽优一。

 


只是他怎么都没想到,那一面,是他们的第一面,也是最后一面。更可悲的是,关于这一面,他脑子里连一点印象都没有。


 

自己辜负了黑泽的一片深情。安达陷入了一种虐心的自责中,久久不能释怀。

 


雨宫也不知道这个年轻人到底怎么了,只是默默地将纸巾递过去。

 


谈天结束后,银发保姆又想留住安达:“你看你每次一来了,老爷爷都多高兴啊,索性多留一会儿,楼上也有客房,晚上再去搭电车多麻烦啊。”

 


这次安达并没有拒绝。他想念着黑泽,他不想这么快离开黑泽的家。

 


他留下来吃晚饭,保姆阿姨特意根据他的口味做了甜的玉子烧。可巧,雨宫先生也很爱吃甜的玉子烧。也算得上是美好的一餐了。

 


晚餐结束后,保姆阿姨又去给他铺床,他不愿意太过麻烦老年人,就自己抱着被子去铺床,保姆阿姨说什么都要帮着他弄。安达无法,两个人便一起布置着床铺,期间,两人也说说话。


 

“安达君今天好像不是很开心呢,心里有事吗?不介意的话,跟我说说吧。”阿姨说。

 


“没什么……”安达笑笑,“我很好。”

 


“你是个温柔的孩子呢,我总想着,是爱让你这么温柔的吧?”

 


“爱……是啊。只可惜,爱我的人来见我最后一面,我都没有发现。”安达的脸上看不出个喜怒哀乐。


 

“我们已经和很多人见过了此生的最后一面。”阿姨意味深长地说,“见就见吧,总好过从没见过就离开。没发现也有没发现的好,那样他永远都是你记忆中的样子。”

 


床铺好了,阿姨转身要走,只留下一句:“祝你睡个好觉。”

 


好有道理,甚至是令人感动的一席话。他想告诉黑泽,想让他知道自己今天住在他家里,自己在他家里受到了很多善待。

 


可惜日记本并没有带在身边,他连想跟黑泽说说话都不可以,又不禁回忆起白天听见的那些事,安达愀然。

 


愁聚眉峰尽日颦,千点啼痕,万点啼痕。晓看天色暮看云,行也思君,坐也思君。

 


在山茶别院留宿的第一夜,安达清辗转反侧,孤枕难眠。



一直在床上躺到凌晨两点,听到新的一场冷雨敲打着玻璃窗了,安达实在不想继续躺着,便打开床头的灯,翻身坐起来。一会儿看看手机,一会儿又看看自己的指甲,一会儿又打量起这间屋子的装修。

 


果然是富贵人家,连一间客房都那么讲究,由内而外透出低调的奢华。其中最惹眼的就是那方绣着花鸟的屏风,看上去有些年头了,也挺奢侈的,应该是古董吧,不像一般人家里能摆得起的物件。

 


 

他盯着那方屏风看了好久,对面的镜子照着他的满面愁容,他却满心只想着黑泽优一。

 


“说不定这个也是優留下来的呢。”他喃喃自语道。

 


说着,他下床来,趿拉着拖鞋,朝花鸟屏风的方向靠近,他伸出手,想摸一摸屏风那精致的绣面。居然久违地触摸到了一股熟悉的温度。

 


他将整个手掌都覆在那上面,竟然真的碰到了一只手,他完全不感到害怕,因为他早前就感受过这只手。



“優一……”他尝试着呼唤那个人。


 

“小清,是你吗?”他听见了那个人的声音。


 

一时间,安达喜出望外,屏风对面真的真的真的是优一啊!他肯定,他保证。



当他再一次抚上屏风的绣面,抚着白绸上那只衔着迎春花的燕子,神奇的事情发生了,他的身体穿过了屏风,再一抬脚,他便走到了屏风外。

 


但他已经不在之前的房间里了,而他面前有一个人,身揣绮梦,心怀幸乐,痴待他到来之声已有多时了。


 

只见黑泽优一款款地凝视着他,向他张开怀抱,嘴角含笑,眼角含泪。

 


“快来抱抱,我终于见到你了。”安达清听见黑泽优一这样说。



未完待续,想要评论😘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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